召开“九大”那一年的12月26日(毛泽东主席的生日),山西吕梁山地区的一个公社以召开学“毛著”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的形式表示庆祝,会上来自各大队的积极分子纷纷上台代表本大队向毛泽东主席表“忠”。有的说:本大队将在一个月内人人背得出“老三篇”。有的说:本大队半个月内家家门口竖起毛主席像。最后那位姓耿干部所在大队的积极分子代表、大队民兵连长跳上主席台,挥拳高叫:“忠不忠,看行动!俺全大队贫下中农三天内全都改姓为毛。”此语一出,其他大队的代表统统败下阵来。
这个大队是一个较大的自然村,靠近汾河湾,自然条件不算差,但却以穷闻名。“耿”是那里的大姓,但村民们的名字尽是“二拐”,“狗娃”,“山蛋儿”之类的。文革中,头脑灵活一点的便把他们的名字改为最时髦的“卫东”、“卫彪”、“卫江”之类的红色名字,但这只能算是零打碎敲,革命还不彻底。这次参加“学毛著积代会”的民兵连长在会上提出全大队改姓为毛,就是想解决这零打碎敲的局面。
他回到村里后,连夜建议大队党支部讨论成立“改姓毛”领导小组,规定贫下中农成分的一律改姓毛。这位民兵连长粗中也有细,考虑到改姓后由于同姓不结婚的村习,会给本大队姓毛的男孩带来找对象的困难,还建议了一条优惠政策:“外来女孩凡愿嫁入本大队姓毛男孩的,可姓为江”,以示伟大领袖毛泽东与革命旗手江青“革命联姻”代代相传。此荒唐的建议居然在大队党支部获得通过,他们决定在大队贫下中农协会下面附设临时机构“改姓毛办公室”,并委托那位民兵连长主持执行。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一清早,用高音喇叭把前夜的决定通报全村,要求统一行动。村上顿时大哗:“是哪个不怕绝种的崽子想出这主意来的,连他祖宗也不认了!索性把他家的祖坟掘掉算了。”于是民兵连长召集贫下中农代表开会打通思想,反复说明“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的道理,经过一天的吵闹,全大队七个小队中有两个小队同意“改姓毛”。
再接下来,又由那位民兵连长亲自挨家挨户访问这两个小队的贫下中农,进行登记改姓毛名册的工作,如此连搞三天才得完成。三天后,这两个小队贫下中农全姓毛了。于是他们又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将名册连同户口本敲锣打鼓地到公社派出所登记。公社派出所所长一听此荒唐事,大光其火:“你们疯了!姓氏一改,阶级敌人全不见了。”那民兵连长不服:“咱贫下中农都姓毛了,谁是阶级敌人还不一目了然,凡是不姓毛的,全是阶级敌人,今后公安无事可干,蹲大坑、喝二锅头就是了。”控辩双方论点都以阶级斗争为纲,争得难解难分,致使“改姓毛”运动搁了浅。又巧那年正“九大”开过不久,迎来新一轮夺权高潮,那位公社派出所所长也就因为阻拦贫下中农改姓被夺了权。“改姓毛”问题遂获解决,两个小队的七十几户贫下中农,家家张灯结彩,跳忠字舞,闹了几天。
“改姓毛”后真有说不完的倒楣事:外面汇钱来,因名字对不上,邮局不给领,急得团团转;去畜牧场买猪饲料,因饲养户名字同原先留底的不一致,不给货,使栏中的猪饿得哇哇叫;送去当兵的因户口本上姓名同档案中姓名不符,被怀疑企图潜入部队;连死了人火葬场也不敢收,因为病历卡上死者姓名同户口本上写的不一致,怕烧错了人负不起责任。姓毛”几年后,毛泽东去世,吕梁地区这两个小队改姓毛的贫下中农们也以“毛家人”自居,有模有样地设灵祭奠,披麻带孝,还带着拾荒嫁进来的改姓为江的媳妇们,往北京给毛泽东的未亡人江青发慰问信。正当此时,那姓江的未亡人成了头号的反革命分子,被抓起来了。村上立刻大乱,嫁进来后改姓江的媳妇们起哄:“还我原来的姓,要不便离婚!”她们姓了毛的丈夫也终于醒过来,纷纷要求改回原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