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和谐” ,是指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共生、良性循环、全面发展、持续繁荣的状态,与之相关的政治目标是“生态文明”,作为“和谐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已成为时代的主旋律之一。2005年中央《十一五规划》将“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立为基本国策,并强调其关系到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和中华民族的生存发展。2014年习近平主席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学习时再次强调,生态环境保护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要以对人民群众、对子孙后代高度负责的态度和责任,努力走向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
当然,此发展观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早在古代,儒家生态观(包括理论和方法)就已出现,并且一脉相承,其历史渊源和文化积淀极其深厚。目前,关于生态和谐的论文已检索到136篇,大多是从马哲理论、法律制度、政府组织、地域个案以及国外研究等角度探讨生态与经济的关系,只有33篇是从传统文化角度探讨生态理论及其应用,具体说来,以儒家为主,释道为辅,主要涉及哲学理论、法律制度和现代启示等方面。虽然该话题的探讨早已不新鲜,但真、善、美的追求永无止境,并且历久弥新,对现代生态文明建设仍有极强的现实意义,故而本文以儒家生态和谐观为对象,以文献检索为方法,以理论依据、实践方法和现实意义为内容进行研究,以期对继承和发扬传统生态文化有所裨益,具体如下。
一、理论依据
儒家自古以来就很重视生态问题,其理论基础主要有二——“天人合一”和“仁民爱物”。虽然历代都对其有所增损(外在表达和内在所指都有所不同),但其因同根同源而实质相通,具体如下:
(一)“天人合一”的思想。“天人合一”往往指的是狭义的生态和谐,即人与自然的和谐。其萌芽甚早,《周易》虽无“天人合一”之名,却有“天人合一”之实。正所谓“天地之大德曰生”(《周易•条辞传》),“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周易•序卦传》),“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周易•乾卦•文言》)也。也就是说,人从天地孕育而来,与自然万物本是一体,谋求发展之时要遵循天道好生恶杀、趋利避害,而不能暴殄天物、倒行逆施。孟子“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孟子•滕文公上》),“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孟子•梁惠王》)等与此有异曲同工之义。之后,荀子在此基础上,又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荀子•天论》)的理论,强调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
不过,直到西汉董仲舒,才正式提出“天人之际,合而为一”(《春秋繁露•深察名号》)之说,并强调“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春秋繁露•立元神》)。
之后,唐代刘禹锡“天与人交相胜,还相用”(《天论》)的联系发展观;北宋张载“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正蒙•乾称篇•西铭》)的物我同类观,北宋程颢“人与天地一物也”(《河南程氏遗书》卷十一)的物我一体观,朱熹“情之未发而此体已具,情之已发而其用无穷”的运动变化观,王阳明“如此,便是一气流通的,如何与它间隔得”(《传习录下》)的反问推理观,王夫之“天之所以天,地之所以地,人之所以人,不相离也”(《周易外传》)的密不可分观,都是在前人“天人合一”的基础上进行的阐释,虽然表达方式和侧重有所不同,但其实质一也,直至今日亦然。这就为现代的生态和谐奠定了基础。
(二)“仁民爱物”的引申。“仁民爱物”常常指的是广义的生态和谐,包括人与人、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三方面内容。其萌芽亦早,受孔子“泛爱众”(《论语•学而》)影响巨大,只不过,推己及人之后,又由人及物罢了,例如“启蛰不杀则顺人道,方长不折则恕仁也”(《孔子家语•弟子行》)中,就鼓励像对人一样爱护自然万物。当然,那时还只是朴素的观点,直到孟子之时,才正式提出“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之说。具体说来,对待自然方面,认为“上下与天地同流”(《孟子•尽心上》),推崇“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论语•雍也》);对待万物方面,讲究“恩足以及禽兽”,提倡“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孟子•梁惠王上》) ,并视刳杀动物为不义之举,例如“刳胎杀天则麒鳞不至郊,竭泽涸渔则蛟龙不合阴阳。何则?君子讳伤其类也。夫鸟兽之于不义尚知辟之,而况乎丘哉!”(《史记•孔子世家》)此后,西汉董仲舒“质于爱民,以下至于鸟兽昆虫莫不爱。不爱,奚足谓仁?”的博爱观(《春秋繁露•仁义法》),以及清代戴震“仁者,生生之德也,所以生生者,一人遂其生,推之以与天下共遂其生,仁也”(《孟子字义疏证》)的普适观,都与此不谋而合,诚可谓“一贯之道”也。
二、实践方法
儒家的生态观不仅有理论依据,而且有与之配套的实践方法,具体如下:
(一)诚正其心。此关乎儒家生态和谐的意识培养。正所谓“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大学章句集注》),“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在践行儒家生态观之前,必先端正其思想态度,只有真心实意者,才能“天人合一”和“仁民爱物”,才能脚踏实地,全力以赴,甚至九死而无悔;倘若心不在焉,则会人浮于事,敷衍塞责,甚至“挂羊头”而“卖狗肉”:诚如孟子所言“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孟子•尽心上》)。
(二)以时禁发。此关乎儒家生态和谐中传统生产、销售、分配、消费等方式的转变。由上文可知,“天人合一”和“仁民爱物”的理论包含着儒家无过不及的中庸之道,其启示如下:在索取时间上要按时节制,不仅对人要“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述而》),而且对物要“树木以时伐焉,禽兽以时杀焉”(《礼记•祭仪》),“杀太蚤(通‘早’),非礼也”(《荀子•大略》);在索取多少上要适可而止,不仅对人要“易其田畴,薄其税敛”(《孟子•尽心》),而且对物要“钓而不纲,弋不射宿”(《论语•述而》),“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礼记•王制》)。从近期效果上看,“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从长期效果上看,“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荀子•王制》),“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孟子•梁惠王上》)。
(三)奖罚分明。此关乎儒家生态和谐的标准制定。从现实情况来看,“天人合一”和“仁民爱物”的践行都具有一定的评判标准。孔子就是根据儒家的礼乐标准,对众弟子的褒贬有所不同,虽然暂未发现物质奖惩的记载,但却有精神奖惩的明文,例如:称赞的有“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论语•雍也》)等;批评的有“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论语•公冶长》)等。前者因安贫乐道而与世无争,对他人持宽容态度,对万物持爱惜观点,进而由内在修身之和谐达到外在生态之和谐,趋于“天人合一”之境界;后者不仅没有“过而能改”(《左传•宣公二年》)、“知耻近乎勇”(《中庸章句集注》),反而“巧言令色”(《论语•学而》)、文过饰非,进而由内在修身之不谐影响到外在生态之和谐,最后“与田常作乱,以夷其族。孔子耻之”(《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这就证明了孔子标准之正确,奖罚之分明,给后世留下了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