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道谓“有真学问,则生真见解;无真见解,则陈陈相因”,郑板桥复呼“学者当自树其帜”。盖学问之道,贵在独照,非徒袭影摹声之工也。胸中若无千古不可磨灭之识,文章便如剪彩为花,虽绚旋萎;若得真源活水,则一语出而风骨自殊。
是故读书当博而能返约,由博反约,乃可以执简御繁;观世当熟而能出新,由熟生新,乃可以因时制宜。融诸家以铸我炉锤,则众长毕集;历万象以炼我炉锤,则天机自呈。然后发为言议,如干将发硎,光怪陆离,自成一家之旗鼓。
其始也,沉潜乎经史百家,钩玄提要,以植其根;其继也,周历乎山川人物,观变察微,以厚其基;其终也,返观乎身心性命,主一无适,以定其宗。根既深,基既厚,宗既定,则吾之言,皆吾之真血脉;吾之见,皆吾之真精神。虽与古人并驱,而古人不能掩吾之新;虽与来者相见,而来者不能囿吾之旧。
此所谓“自树其帜”,非好异矜奇,实乃返本得真。返本者,返乎吾心之良知;得真者,得乎斯道之大原。使精神不寄人篱下,而文章自具千秋之识;使学问不逐时好,而议论独开百代之宗。学者能循此径,则方寸之间,可立天地之大本;尺素之上,可罗古今之奇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