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不是自我加冕,自信亦非盲目膨胀,它们首先是一种对“自我之贵”的确认,继而转化为“可为天下先”的责任。孟子一句“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并非狂傲,而是把个人放置在时代经纬里衡量:若此身确有可贵处,便无权推诿;若推诿,则辜负了天赋之贵。可贵不靠爵位、不靠他人加封,而靠“善自治”的实践。程颢、程颐说得直白:昏愚皆可渐磨,惟自暴、自弃者不可化。自尊的起点于是十分朴素——承认自己尚未圆满,却拒绝停留原地。
一旦承认自我之贵,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可回避的行动。吕祖谦警告“自安于弱,终于弱”,把安于现状定义为一种慢性自戕。自尊若仅止于内心抚慰,便与阿Q式精神胜利无异;它必须外化为日日不断的“自治”——读书、省思、改过、力行,无一可缺。陈淳说得决绝:“甘心于自暴自弃,便是不能立志。”立志不是立下宏大目标,而是立下一念:今日之我必胜于昨日。此念一起,自尊有了根,自信随之生长。
自信的生长不靠空洞口号,而靠可验证的积累。薛应旗提醒“人不自重,斯召侮矣;不自强,斯召辱矣”,把外界的轻蔑或赞美还原为自身行为的回声。若回声刺耳,先省己身;若回声仍恶,则己身已坚,恶声自散。如此,自信不再是“我一定赢”的赌咒,而是“我已立定脚跟”的笃定。
最终,自尊自信汇成一种公共责任。孟子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其实是在提醒:时代的空白需要人去填补。填空白者未必封王拜相,却一定先在自我身上完成“王者”——以正道自律,以能力自强,以德行自证。于是,自尊自信不再是个人标签,而成为社会可倚重的支点:一人立,众人可附;众人立,天下可安。
因此,自尊自信不是终点,而是日日更新的起点。它始于对“我亦可贵”的确认,经由“我可改变”的实践,终于“我可担当”的自觉。每一日,若能在言行上检视分寸,在困厄中不改方向,便是把“贵于己者”从言辞落实为事实。如此,时代无论治乱,个人皆可立稳脚跟,既不轻贱自己,也不辜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