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著名神学家尼格仁在宗教研究中,提出了一种研究方法,称之为“题旨研究”。所谓“题旨研究”,就是在研究一个宗教或文化时,必须试图明白什么是该宗教和文化的基本理念和主导力量,换言之,就是要找到一个宗教系统或文化系统的核心,以免见树不见林。
就中国传统文化来说,儒家学说是其主流。儒家的基本题旨可以概括为“仁”。基督教自称为“爱”的宗教,其核心思想是“爱”。
“仁”是儒家所宣扬的最高原则,同时也是儒家伦理哲学的基础。何谓“仁”,儒家对此并没有清晰、明确、完整的定义,大儒们莫衷一是,众说纷纭。不可否认,“爱”是“仁”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仁”中也含有一定程度的泛爱思想。“樊迟问仁。子曰:爱人。”(《论语.颜渊》)。又说“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孟子说:“知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孟子•尽心上》)韩愈的《原道》开始就说:“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 即“泛爱”或“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但儒家的泛爱,并不是针对于所有人的,而是针对精英的。“爱”人对于孔子来说,只是一部分精英人士的要求,是超道德的要求,而不可能成为普通人的道德要求。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乎,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论语·宪问》 。"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论语·阳货》。
就其实质来讲,儒家的仁,是一种理性的社会政治理论和伦理观念体系。儒家所倡导的"仁爱"只是作为达到"周礼"式的社会理想的必然途径。那要达到的,将是一种完美的社会制度,"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论语·颜渊》),到处充满仁爱,和谐而安宁。为此,要求处于社会关系网络不同纽结上的人们,明白自己的角色,安分守己,共同维护完善的社会伦理秩序。要安分守己,做到"非礼四勿" (勿视、勿听、勿言、勿动) ,这就可以达到充分的"仁爱"了。在家族和家庭关系中,"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论语·学而》),是说要孝敬父母祖先,兄弟之间相互亲爱。"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也;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论语·学而》)。但是,这里必须看到,这种家族和家庭中的"孝弟"要求,仍然只是社会政治稳定的一种保证,所谓"孝慈则忠",因而总是离不开严格的等级观念,要在建立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的良好秩序后,人人遵守,人人服从才是施行充分的"仁爱"。
基督教的爱,耶稣将其概括为“两爱”。一是爱上帝天父,二是爱人如己。"你要尽心、尽性、尽力、尽意爱主你的神,其次就是说,要爱人如己。再没有比这两条诫命更重要的了 " (马12:30、31)。基督教明确倡导博爱,“要爱你的仇敌,为逼迫你的人祷告”(马5:44);“他(上帝)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5:45)保罗将爱定义得更具体,“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哥前13:4-8)
基督教“爱”的本质是“圣爱”、“神爱”。圣爱是牺牲的给予,是神的恩典,白白给予的,无私的爱。人由于原罪,已经没有了爱,也不配被爱,可“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约3:16)。基督在他的圣爱和怜悯中降低自己的身份来到世人的层次,来到历史之中,成为肉身。信徒通过与基督联合,接受了一个新的存在,而它是由基督的圣爱塑造成的,所以,他们应当无私地去爱他们的邻舍,同时,也会爱他们的上帝作为自己新生活的源泉。
“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儒家在社会中的角色式微,统治者也不再强调“仁”了。但是,代之起来的主流主义、思想,却多了阶级,出现了“阶级人权论”,爱似乎也是只能在阶级内部进行,对其他阶级,则是专政。又有所谓“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机器”,“阶级斗争是推动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等等。进入新世纪,阶级很难找到对象,就开始划分阶层、新阶层。我们的文化,是否需要增添更多的平等、博爱思想,增添更多对永恒真理的敬虔,少一些等级、差别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