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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的墨学研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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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背景

在胡适早期的学术活动中,墨学研究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他的博士论文《先秦名学史》就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研究墨家逻辑学,在其后的《中国古代哲学史》中,又把上述墨学研究扩展深化。他有关墨学的论著或文章还有《〈墨子·小取篇〉新诂》、《梁任公〈墨经校释〉序》、《论墨学》、《墨家哲学》等。

宣扬“全盘西化”的胡适为和在其早年的学术生涯中如此垂青于墨学呢?

胡适在赴美留学之前,即受梁启超影响对墨学产生浓厚的兴趣,他在《梁任公〈墨经校释〉序》中说:“他在《新民丛报》里曾有许多关于墨学的文章,在当时引起许多人对于墨学的新兴趣,我自己便是那许多人中的一个人。”[1]然而,这并非主要原因,充其量只是一个诱因。

众所周知,胡适在新文化运动期间即大力提倡“整理国故”的学术活动。不过,胡适的“整理国故”不同于乾嘉学人“为学术而学术”的古籍整理,而是有着鲜明的时代目的,即希望借此而达到“中国的文艺复兴”。他在《口述自传》中说:

中国的文艺复兴有四重目的:

一、研究问题,特殊的问题和今日迫切的问题;

二、输入学理,从海外输入那些适合我们作参考和比较研究的学理;

三、整理国故;(三千年来支离破碎的古学,用科学方法作一番有系统地整理)

四、再造文明,这是上三项综合起来的最后目的。[2]

胡适的“再造文明”是要创建一个新文化系统。当然,这个新文化系统既不能专靠输入外部文化,也不能只是古代文化的复活,而应该是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到“有机地联系现代欧美思想体系的合适的基础,使我们能在新旧文化内在调和的基础上建立我们自己的科学和哲学”[3]不过,作为新文化人的胡适,与许多新文化运动的宣传者一样,有着强烈的非儒情绪,认为“中国哲学的将来,有赖于从儒学的道德伦理和理性的枷锁中得到解放”,“换句话说,中国哲学的未来,似乎大有赖于那些伟大哲学学派的恢复。”[4]因此,在先秦与儒学并称“显学”的墨学理所当然地引起胡适的兴趣。借助于墨学,既可以挣脱儒学的枷锁,又能从其中“可望找到移植西方哲学和科学最佳成果的土壤”。[5]此其一。

其二,胡适是中国近代最注重方法的学者之一,他在许多文章中都谈到“方法”二字。他认为,中国科学之所以不发达,其中原因固然不少,但重要原因之一是缺乏“哲学方法”。他说:“在近代中国哲学的这两个伟大时期中(按:指宋、明),都没有对科学的发展做出任何贡献。可能还有许多其他原因足以说明中国之所以缺乏科学研究,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哲学方法的性质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6]与有些新文化人彻底的反传统、着力宣传介绍近代西方社会政治学说不同,胡适认为如果“采取突然替换的形式,因而引起旧文化的消亡,这确实是全人类的一个重大损失”[7]。因此,胡适的重心不在介绍西方某些西方的社会政治学说那些“表层文化”,而是在寻找中西文化的某种契合,即在中国文化中“找到可以有机的联系现代欧美思想体系的合适的基础,使我们能在新旧文化内在调和的基础上建立我们自己的科学和哲学”[8]。胡适看中的是哪些具有决定作用的哲学方法。唯其如此,新文化系统才有根基,中国科学才能昌明。他的博士论文《先秦名学史》就是关注中国古代哲学方法的。思想敏锐的胡适注意到墨学中有经验主义的传统,富含许多知识论和逻辑学方面的内容,而且与西方近代实用主义的逻辑方法有许多契合之处,特别适合构建新文化系统的深层意识――哲学方法。胡适正是看中了这些,才着力于发掘墨学中的营养并作近代阐释。

研究述要

胡适的墨学研究是从墨子其人其书的考订开始的。他认为,“欲知一家学说传授沿革的次序,不可不先考订这一家学说产生和发达的时代。如今讲墨子的学说,当先知墨子生于何时。”[9]关于墨子生平,毕沅、汪中、孙诒让等人均有考证,胡适不同意孙诒让的观点,认为孙诒让的错误有二:其一,孙氏所据的《亲士》、《鲁问》、《非乐上》三篇文章都靠不住,可能是后来人编辑的,或者包含了明显的篡改。其二,墨子决不曾见吴起之死。因为《吕氏春秋·上德篇》说吴起死的那一年(公元前381年)墨家巨子孟胜及弟子替阳城君守城,孟胜死前派弟子把“巨子”之位传给田襄子,以免墨家断绝。据此,吴起死时墨学已成为一种宗教,墨子已死多年。他认为,汪中据《墨子》中《耕柱》、《鲁问》、《贵义》、《非攻》中下、《公输》及《礼记·檀弓》下来考订墨子生平很可靠。因此,他断定墨子大约生于公元前500-490年,死于公元前425-416年。胡适从史料的辨伪入手,然后运用可信的史料,并运用不同的史料加以对照,以得出结论,是把传统的考据学和西方实证方法结合起来,比孙诒让在方法上前进了一步。其后的钱穆、侯外庐对墨子生平的考证均与胡适的接近。

要对墨学进行系统研究,必须对基本材料《墨子》一书进行考订。胡适大胆运用近代社会科学方法,从《墨子》一书的思想倾向、语言特色等方面入手,精考细梳,条分缕析,将其分为五组:

第一组,自《亲士》到《三辩》,凡七篇,皆后人假造的。前三篇全无墨家口气,后四篇乃根据墨家的余论所作的。

第二组,《尚贤》三篇,《尚同》三篇,《兼爱》三篇,《非攻》三篇,《节用》两篇,《节葬》一篇,《天志》三篇,《明鬼》一篇,《非乐》一篇,《非命》三篇,《非儒》一篇,凡二十四篇,大抵皆墨者演墨子的学说所作的。其中也有许多后人加入的材料。《非乐》、《非儒》两篇更可疑。

第三组,《经》上下,《经说》上下,《大取》、《小取》六篇,不是墨子的书,也不是墨者记墨子学说的书。我以为这六篇就是《庄子·天下篇》所说的“别墨”做的。这六篇中的学问,决不是墨子时代所能发生的。况且其中所说和惠施、公孙龙的话最为接近。惠施、公孙龙的学说,差不多全在这六篇里面。所以我以为这六篇是惠施、公孙龙时代的“别墨”做的。……

第四组,《耕柱》,《公孟》,《鲁问》,《公输》,这五篇乃是墨家后人把墨子一生的言行辑聚来做的,就同儒家的《论语》一般。其中许多材料比第二组更为重要。

第五组,自《备城门》以下到《杂守》,凡十一篇,所记都是墨家守城备敌的方法,于哲学没有什么关系。

研究墨学的,可先读第二组和第四组,后读的三组,其余二组,可以不必细读。[10]

显然,胡适与此前的墨学研究者不同,他把整理史料作为切入点,把自己的研究建立在可靠史料的基础上。这事实上是运用近代科学方法来研究古代学说。胡适是较早自觉运用近代科学方法论的人,其后的冯友兰等人把这种方法论进一步推进完善。需要指出的是,胡适是第一个对《墨子》一书进行系统分类的人,为其后的研究者所效仿。从这五组分类上可以看出,胡适把《墨子》一书看成先秦墨家思想逻辑演进的轨迹。不过,胡适认为惠施、公孙龙的学说“差不多全在这六篇(《墨经》)里面”是不对的,恰恰相反,《墨经》中的有些记载反映了墨家后学与惠施、公孙龙相辩驳。

在近代研治墨学的学者中,胡适是第一个运用系统的方法,发展的观点把墨家分为前期墨家和后期墨家,使其“显出变迁的痕迹”,“递次演进的脉络”。即胡适所说的“明变”、“求因”。[11]胡适称前期墨家为“宗教的墨学”,主要依据第二组和第四组史料来研究,并从哲学方法和具体政治主张两个方面来进行诠释。显然,前者是胡适研究的重心所在。

胡适把前期墨家的哲学方法归结为“应用主义”,或者叫做“实利主义”。他说:“墨子处处要问一个‘为什么’”,“以为无论何种事物、制度、学说、观念都有一个‘为什么’。换言之,事事物物都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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