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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中庸》的“诚”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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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是儒家的最重要的经典之一,宋人黎立武曾说过,所谓“中庸者,群经之统会枢要也”。《中庸》所讲的天道、人道、致中和、三达德、五达道、九经以及成己、成人、成物等等,都离不开一个“诚”字。在《中庸》里,“诚”被赋予了伦理与哲学的双重意蕴,其既是沟通天道与人道的桥梁,也是道德修养的途径和功夫。这个“诚”字,重要到了“不诚无物”的地步。可以这么说,“诚”乃是《中庸》的核心概念。追根溯源来说,孟子以善为性中本有之义讲“诚”,这是开创了论“诚”的源头。《荀子》从多方面规定“诚”的意义,发挥了“诚”是天道的思想;拓展了“诚”则能化的主题;以“诚”作为天地生万物的根据;首先以规律性理解“诚”和天道,以积极的人生观肯定人能参赞天地之化育,这些观念都为《中庸》所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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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文献学的观点,最早将“诚”作为一个概念范畴去阐述的当属《孟子》。但整部《孟子》中“诚”作为范畴出现者也仅此一段:“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乎上有道,不信于朋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这一段被《中庸》全文收录,仅略有小异。在《孟子》此段话之后,《中庸》多出了一句:“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这句话很明显是对前一句“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的解释。而且此段若下接第二十一章“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证明《中庸》与孟子,其文义相当一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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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谈《荀子》与《中庸》之诚的关系。《荀子》言“诚”却已在多方面与天道相关联,首先是以实有和规律性理解天道。《荀子》说:“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夫此有常以致其诚者也”。此“诚”既是实有也是天地四时之常即其规律性。此一意义上的天道在《天论》中反复申说,即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种意义上的诚是孟子所不曾言及的,但《中庸》之“诚”显然有此一层意义。所谓为物不二即是常,即是诚。还有“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不息”与“有常”在意义上是相通的即便不是完全相同。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中庸》讲天地生成万物的观念,是《荀子》的重要主题,这在《天论篇》中则有集中的体现。《荀子·天论》中提到:“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而《中庸》说:“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两者意思可作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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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溯到文本比较的时候,我们可以总结出,在儒学的系统中,孟子开启了《中庸》论“诚”的源头,以善为性中本有之义讲诚。《荀子》发展了诚是天道的思想,从多方面开拓了“诚”作为天道的意义。诚则能化的主题相对于《孟子》而言得到了开展,并且将诚作为天地生万物的根据。荀子首先以规律性理解诚和天道,这也为《中庸》所采纳。最有意义的是,荀子以他积极的人生观开拓了人能参赞天地之化育的思想。所有这些观念都为《中庸》所吸收。《中庸》对“诚”的论述明显有多种主题,而且表达也不统一,但似乎是一种有意识的统摄。通过这种统摄,它显示出一个统一的主题,即通过诚而尽己之性,以至尽物之性,便能参赞天地之化育,从而达致天、地、人的和谐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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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下来讲讲《中庸》里“诚”的含义。首先,“诚”是天道,是“天之体”和“天之用”的统一。《中庸》明确提出:“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所谓“不贰”‚即始终如一,这是“诚”的特点。“天之道”即诚者,是生成万物的本体,一以贯之于万物的生长与衰亡的全过程,具有生物的功能与作用。所谓“不测”,是说“诚”之生物具有变化莫测的特点。《易传》讲阴阳不测之谓神,“不测”超出了人的认知范围,故称之为神。《中庸》进一步说:“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诚”自成与“道”自道,说明“诚”与“道”都具有内在的动力资源,不假外因、外力便能够自成、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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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从境界论的层次上,我们可以说,“诚”是人的道德品质和道德境界,是沟通天人、连接物我的桥梁。《中庸》探讨天道之“诚”,其目的就是为人伦、物理找到本体论上的依据,使人道合于天道。所谓“诚之者”,就是诚于自己,诚于自己的人性,自求“诚”以合于天道,这就是“人之道”。这是一个“择善而固执之”的过程。《中庸》认为‚“诚”与“明”相对而言‚“诚”是人的本然善性,“明”是人的理性自觉。所以有“自诚明”和“自明诚”的说法:“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诚明”是“率性之为道”的过程。一个人先天具有道德良知,启发此一本然的道德良知,使其显示出来。成为自觉的道德良知,这一过程就是“自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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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自明诚”也是“修道之为教”的过程。一个人从学习、修养入手,慢慢开启、发展、提升自身内在的道德良知,就是“自明诚”。“自诚明”与“自明诚”似乎方向相反,但是,这二者同时又是统一的,并且互为因果的,即“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诚明”能够做到道德良知的本然状态与明觉状态的统一。使道德良知真正成为人的不言而喻、不言自明的天性。无为善之念。一言一行尽是善,此即“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的境界。“自明诚”是在道德理性的指导下勤勉向善。即“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明”是对善的执著追求,是所谓的“修道”。人的道德良知不应该到人身以外去寻求,只能“反求诸己”,并通过人自身的修养来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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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在《中庸》里该如何安放“诚”。在这种意义上,“诚”是作为枢纽存在的。它把天道和人道贯通起来。《中庸》说:“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这才是“诚”的本质所在。《中庸》认为“诚”既是“天下之达道”,也是“天下之达德”,更是二者的统一。“达道”与“达德”统一的“诚”是“至诚”。《中庸》指出:“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按照《中庸》的逻辑,“天下至诚”,乃是将上天赋予人的善性,发挥到极致,诚于中而形于外。唯有尽此“天命之为性”,才能充分地“尽人之性”;能够充分地“尽人之性”,才能充分地“尽物之性”;能够充分地“尽物之性”,才能达到仁者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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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点,我认为需要指出的是,“诚”还有为道德修养的途径和功夫。《中庸》认为,无论是天道之“诚”,人道之“诚”,还是“与天地参”的天人合一境界的“诚”,都必须通过具体的修养途径才能实现,都要经历一番修养的功夫才能达到。《中庸》说:“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而已也,所在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在《中庸》看来,要想成人成物,必须先要成己,使自身才德俱全。这需要从自己修养上下功夫。成己是仁,成物是知。仁智合一,成就内圣,“时措之宜”,方能成就外王。换言之,仁智合一‚必发为外用,造福于社会,于是,时机的选择与措施的适宜就显得特别重要,不如此,外王不奏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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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诚”具有普遍性和绝对性,无时不在,无处不存,人们只要时时保持敬畏、谨慎之心,就能真正实现“诚”。所以《中庸》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也就是说,一
个人的道德信念和道德情感,应当随时随地藏于心,不能须臾丢开;在闲居独处而无他人觉察时,更应该警惕谨慎,使自己的一言一行符合道德的规范。因为,再隐蔽的东西也没有不被发现的,再细微的事物也没有不显露出来的,所以君子要“慎其独”,在兹念兹,守住自己的内心之诚和一念之善。正如《尚书·大禹谟》中指出:“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守住自己的一念之诚与一念之善,是有如悬崖边之危,也是精微之微,更是持中与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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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慎其独”作为一种修养方法,同样也要借助于理性进行自我反省,所以《中庸》又说:“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所谓“内省”,意思为内心的自我省察。君子独居的时候,反躬自省,无愧于心,不会内疚,这是因为,君子在没有他人的时候,常存敬信之心,谨守道德之规。可见,《中庸》的“内省”,是以一种外在的道德原则和规范作为自我省察的标准。而“慎独”对我们提出的要求,则要依靠在实践中所形成的内心信念来支配自己的行动,这既是一种修养方法,又是一种道德境界。总之“慎独”和“内省”的功夫,都是注重严格自律,强调道德行为的自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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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中庸》“慎独”和“内省”的道德是什么?《中庸》说:“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所谓“达道”,根据郑康成注:“达者,常行,百王所不变也。”孔颖达疏:“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皆是人间常行道理,事得开通,故云达道也。”《论语·颜渊》篇记载:“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就是君要尽其为君之道,臣要尽其为臣之道。父父、子子,亦然。五“达道”就是要五种人伦关系各尽其道,使处于社群关系中的每一个人能在天然的伦序中臻于一片和谐之境,故为人世间常行不变的道理。这与《中庸》前文所讲的“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的意义相贯通。《中庸》指出:“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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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我也注意到,在五“达道”之后,《中庸》还提出了三“达德”:“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所谓“达德”,就是通行于天下古今的美德。这里的“一”,如前所述,是“诚”的意思。所以,“达德”的实行也最终落实在“诚”上。《中庸》又说:“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仁者出于仁心,能心安理得地行道而无所企求;智者虽然不及仁者自然行道的气象,但也能为求利避害而行道;勇者能勉励自强而行道。三者的境界虽然不同,但坚持下去最后都会取得成功,都会达到“诚”的境界。《中庸》进而指出:“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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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应该注意到一由《中庸》引出的“礼”的概念。由三“达德”、五“达道”以及由此推演出来的具有文化形式的礼,把儒家伦理道德中的仁义、知勇、孝悌、忠信、恭敬、礼让等等一系列范畴都基本包括在内了。而儒家的伦理道德观又是同政治观密切相关的,政治原则也就是伦理道德准则在政治上的运用。如《中庸》所说:“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这与《大学》所说的“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中庸》认为,治国之道在于实行“九经”:“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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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诚”乃是《中庸》的灵魂概念,思想贯穿于《中庸》的全部章节,可以说,《中庸》从一个内在情感丰富的诚字入手,赋予它作为最高本体意义的新的内涵,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理论路径,这既将诚确立为一个最高存在,也保证了作为内在情感的诚的真实意义。但是,更加可贵的是,《中庸》“诚”,道思想的内涵是一个多维结构的体系,这个体系的灵魂诚道思想的本体性内涵,是奠基性的根本,属于诚道思想内涵中的体的部分。即诚的思想中强调的是诚的宇宙的本体与人性本体的合一,走的是天人合一的路径,采取的是天道与人道二元的思维,但是,更关注其对于人性本体的人道价值。即所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也是伦理价值意义上的人道,是人应该具有的,一种当然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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