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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汝芳的悟道经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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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汝芳(1515—1588),字惟德,号近溪,其门人私谥为明德。近溪者,江西建昌府南城县泗石溪人。关于近溪的思想历程,其孙罗怀智之有归纳:
盖公十有五而定志于洵水,二十有六而征学于三农,三十有四而悟《易》于胡生,四十有六而授(当作“受”)道与泰山丈人,七十而问心于武夷先生。其他顺风而拜者不计其数,接引有朋,随机开发者,亦不知其数。
可见近溪一生拜师交友不断。其弟子杨起元(号复所,1547—1599)亦称近溪一生“德无常师,善无常主”,表明其思想常处变化完善之中。下面我将从近溪的几个思想发展过程中的关节点来简要介绍近溪的悟道经历。
一、家族背景
     南城县罗氏家族世居此地至近溪一代已相衍二十一世。近溪家族内有信佛的背景,其祖父两代就自己出资建造了灵田寺,近溪早年也有学《法华》诸经的经历。而近溪之父罗锦(1490—1565)字崇絧,号前锋,毕生“留心教事,隆师取友,以昌合族”,还在其家乡建“里人社会”以约族人讲学“数十余年”,前锋还曾从阳明弟子饶行斋习阳明良知之学。近溪亦承其父遗志于家乡进行讲学活动。
二、用心
  (一)、习《孝经》、《小学》
近溪五岁,其母授以《孝经》、《小学》,始识字。七岁入乡学,即以孔圣为的,时时称说《孝经》,又因近溪身体早年较为孱弱,以致其父母对其呵护有加,这样便使近溪对于孝弟慈有了一定的亲身体悟,为其日后专以“孝弟慈”为讲学实践宗旨埋下了种子。
  (二)、学举子业
近溪十有五从新城张洵水学举子业。此间主研《近思录》和《性理大全》等理学书籍,并对书中“息念存心”、“穷经达理”的工夫“信受奉行也,到忘食寝,忘生死地位”,但终因“奈何无人指点,遂成重病”。此间近溪还因一亲长事而反思“不叹气事”,并定志于“道”,即近溪自谓“一意以道学自认”,欲求“大人之学”。
芳约十七岁,读到薛瑄“澄心”主张时感到兴奋,自以为找到了一条圣学门径。芳于此做了一番真切工夫,于是“立薄日纪功过,寸阳必惜,屏私息念。如是数月,而澄然之体未复”。之后更是闭关灵田寺,欲求得如水镜一般的心境,久之又重病,其时已弱冠之年。
其父诊断为“儿病由内,非由外也。惟得方寸快畅,与道不逆不药可愈。”于是前锋授以阳明《传习录》并“指以致良知之旨”。但近溪于此中工夫还尚未全部领会。然其“心火”之病已得小愈。而此时的近溪尚还游离于理学、心学和举子业之间。
  (三)、师从山农
二十有六的近溪第一次乡举,不第。于无意间见有“急救心火”字样,遂被吸引,往访之,乃为山农讲学矣,细听之,犹如“大梦初醒”,于是迅拜山农为师。近溪向山农述其自以为得的不动心经历,然均不为山农所取。于是近溪说道:“克去己私,复还天理,非制欲,安能体仁?”然而在山农看来,近溪此说仅“是制欲,非体仁”。山农说近溪是“患当下日用而不知,勿妄疑天性生生之或息也。”即是说近溪不能自信本心,由此就不能放心体仁。这是山农救治近溪心火之方。而此方当中有其自身内在的一致的逻辑相贯通处,即为:欲放其自心,就须先信其自心;欲先信其自心,则又须先见其自心;(信亦是需有一挂搭处方可)而欲见其自心,在泰州学则是强调从当下的日用常行的生活实践中去“见心”。这一直截了当的功夫使近溪悟到了“人能体仁,则欲自现”的思想,这也对近溪日后的以“孝弟慈”为其实践宗旨、以“赤子之心”作为对接“天心”与“人心”的桥梁以及“殴父骂娘”之辈也是坚信其有“人心良知不眛”等思想的成熟和终达自然浑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悟心                
近溪在师从山农后,其思想已有极大转变,已意识到宋儒的各种工夫在为学方向上已然有错。这便是近溪思想由用心向悟心提升的一个关节点。
  (一)、拜师学《易》
自师从山农后,近溪已依稀窥见圣学门径,只苦于无法实现贯通天道与人事之途。而在近溪这一贯通之法就是《易经》,但近溪此时却不懂《易经》,所以当近溪知道曾从他学举子业的一弟子胡宗正善《易》时,遂北面师之。时年近溪三十有四,这是近溪思想精进标志。
   《易经》向来被视为中国哲学思维的源头,也是中国传统思维方式形成的重要经典依据。谓其为“仰以观天,俯以察地,远求诸物,进取诸身”,表明《易经》是来自于对天地万物的参悟。所以宗正谓近溪日:“《易》可神会,而不可以言语尽者,宜屏书册,潜居静虑,乃可通身”。近溪在宗正的不断指点和自身的不断参悟三月后有得,将这一所得谓为:“恍进于未画之前,且通之于《学》、《庸》、《论》、《孟》,诸书沛如也”,也就是参透了“未画之前”宇宙造化的“本真”意义,也了悟到了人生性命的根源。
此处的恍入“未画”之前的“未画”就是“无”,是相对于宗正问近溪“如知伏羲当日平空白地著一画耶”中“一画”而言。这“一画”即“有”,即是乾画,亦做太极。这悟则是一种从无到有的了悟,是一种渐日虚学的理路,他认为这样的路径才是正路。若相反为从有到无的路数则终难免落入“狂”或“出家”境地,近溪认为这条路是不值取的。
在此悟到的“性命的根源”已经表明了天道已落实到人道,即是天道之于人道的下贯,而近溪认为这只是算单向度的,缺了人道向天道的上达,于是近溪用对“孝弟慈”(此个孝弟慈,远人人不虑而自知,人人不学而自能,亦天下万世人人不约而自同者也。)的反而求之来将人道上达承接于天道,由此就实现了天道与人道的双向贯通。此处对孝弟慈的反而求之就是细细反观人生本有的良知本心(赤子之心),通过保有此赤子之心来归复孝弟慈这三件大道理、大学术。而在近溪看来只要我们能做到“心天之心”,就能实现天心为人身提供保障,则表明我心、人心和天心都是一贯的,这样就承接和贯通了人道与天道。从而使“人”有了道德本体的挺立,而“天”有了生生不息之德,使天人合一具有了本体论和宇宙论的双重依据,也解决了易学与儒家经典如何贯通的问题。
  (二)、格物之悟
    自《大学》成为四书之一以来,对于《大学》解释就不曾断过,而对《大学》八条目之一的“格物”何意也多有解释,以至近溪才会有:“比联第归家,苦格物莫晓。乃错综前闻,互相参订,说殆千百不同”之感。然近溪并未于其中迷失,在他不断的寻求中,终于1552年对格物有所悟。
近溪将格物的格字释为:“大人之学,必有其道,《大学》之道,必在先知。能先知之,则尽《大学》一书为无非是此事物;尽《大学》一书物事,无非是此本末始终,尽《大学》一书之本末始终,无非是古圣《六经》之嘉言善行。格之为义,是即所谓法程,而吾侪学为大人之妙术也”。
其父诘之日:“然则经传不分乎”?
对日:“《大学》在《礼记》之中,本自为一篇文字,初则概而举之,继则详而实之,总是慎选至善之格言,明定至大之学脉耳”。
父深然之。
此则是说近溪认为成圣成贤的法门就在《大学》的格物、致知当中,这其中谈到的先知则是指《大学》八条目的主次先后,此处“先知”的“知”是如他所说的:“无非是此本来始终”。由此,近溪认为格物就是用圣贤的嘉言圣行来分辨出事物的本来始终。因其将“物”释为“本末始终”的一切物事,而将“格”字释为古圣先贤为后人制定的“法程”、“规矩”。在近溪看来四书五经正是圣人删述,以为万世之格的。这样近,溪就用《大学》的格物打通了《四书》、《五经》。正如近溪自己所讲:“岂止《四书》,虽尽括《五经》,同是‘格物’一义”,又说只做到“孝弟慈”就是格物下手处了。如此,就仅需通贯孝弟慈,便可人人亲亲长长,而天下平。从而可以看出近溪之格物之意与前人有所不同,它包含了对天命之性、人性至善、孝弟情感等问题的全盘函摄。
  (三)、心性之悟
近溪自拜师学《易》得格物之悟后,其思想正日益精进、完善并趋于成熟。1553年近溪在北上廷试途中突然患重病,在养病期间偶遇“泰山丈人”,指以其病在“心”而不在“身”,并示予药方,从而得以身心豁然,痼疾全销。在《全集》中记录了这一场面如下:
翁曰:“君自有生以来,遇触而气每动,当倦而目辄不暝,就攘而意自不分,梦寐而镜息不忘。此居心痼疾,今似昔也,可不亟图疗耶”?
近溪愕然对日:“是则予之心得,曷言病”?
翁日:“人之身心,体出天常,随物感通,原天定执。君以宿生操持,强力太甚,一念耿光,遂成积习。日中因无纷扰,梦里亦自昭然。君今谩喜无病,不悟天体渐失,光惟心病,而身亦不能上延矣。盖人之志意,长在眼前,荡荡平平,与天日相交,此则阳光宣朗,是为神镜,今人血气精爽、内外条畅。如或志气沉滞,胸臆隐隐约约如水鉴相涵,此则阴灵存想,是为鬼界。今人脉络纠缠,内外胶泥。今君阴阳莫辩,境界妄縻,是尚德为善学者乎?罗子惊起,叩谢伏地,汗下如雨。从是,执念潜消,血脉循轨”。
可以看出“泰山丈人”指证了近溪“心病”的症结所在。告诉近溪当去体认,剥除光景,放下执念,随物感通,回复天常。近溪对此有所悟,但“以其来自外道,甚不放心”,于是发奋读书,钻研儒家经典,终于“惊惕惭惶,汗流浃背。忽而一时透脱”。这便是近溪受泰山丈人启发而获“心性之悟”。这与前面“格物之悟”有差别,它更加深入,不仅只停流于对于外在的事物的探究,此更是要求破除“光景”,全体“放下”,达与圣人之境。
四、放心
近溪经心性之悟后,其思想的格局基本已形成,在其后的日常生活实践中则是不断的完善、补充并最终成熟。
于1553年近溪及第进士,从此踏上仕途。但近溪一直觉得“科举宦业皆不足慰平生”,只“一意以道学自认”。所以在其官僚生涯中依旧是讲学不辍,因在近溪看来讲学活动是一十分重要之事。其讲学的特点是为:简易直截与当下醒悟,即是说他讲学重在点破头脑,使人当下领悟凡圣不二,一旦觉悟得此学头脑,则当下圣贤可求,其当下醒悟则是从日用处开示后学,让学者当下醒悟。
近溪在“悟道”后的讲学和为官期间还对《圣谕》六言(孝顺父母,恭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勿作非为)给予极大的重视和极高的评价,并将其用于治世之中。体现了其思想内容和圣谕有内在的相通性,也体现了一个传统儒者强烈的社会关怀意识。
最终近溪在边教边悟的过程中将心学、性学和气学融为一体。关于近溪的这样的“圆融三观”思维模式借用了佛教天台宗三谛三观学说,即是空、假、中三观。观一念之心无相为空,观一念之心以无相为空,观此心具一切法为假 ,观此二者不二为中。空以破一切法,假以立一切法,中以妙一切法。此三者为一法之异名,故谓之为即空即假即中。当然这三者当中的逻辑关系来看,空假终究需是中方才达更加圆融之境地,但这三者间有有他们内在间的相关性。近溪也正是这般将儒家的心学、性学和气学融为一体,最终成就他自己的学说体系,如此就使这三者终达到一种会三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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